1931 远东阴谋
关东军的军官们恐怕未曾想到,攻占沈阳竟然如此轻而易举。
1931年9月18日夜,随着沈阳城外柳条湖铁路上一声巨响,借口铁路被毁的日军对沈阳发动了进攻。面对兵力远少于己的日军,沈阳守军几乎未作抵抗,就将这座关外重镇拱手让人。整个东北100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也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全部沦陷。
自1905年在日俄战争中击败俄国后,日本便全面接手其在中国东北所占有的权益,对东北的蚕食自此开始。爆发于20世纪20年代的经济危机令日本国内矛盾重重,法西斯思潮开始大行其道,原本就根植于日本军队中的军国主义思想拥趸者日众。而当军国主义者试图用对外掠夺的方式摆脱困境时,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中国东北。
令日本军国主义者急不可耐的,除了来自国内的危机外,还有中国正在走向统一。经过中原大战和东北易帜后,尽管军阀们仍各据一方拥兵自重,但毕竟名义上已听命于南京政府。假以时日,若自晚清以来支离破碎的中国重新走向统一,日本再向中国领土伸手,必将招致强烈反抗。
历史的演进总是必然趋势与偶然事件的结合。“九一八”事变的发生,日本多数军政高层也始料未及,虽然已对关东军中种种不安分迹象有所察觉,事变仍在部分将领的默许和一群中下层军官的瞒天过海下爆发了。但是事后,违反军令擅自行动的日军官兵不仅没有受到惩处,日本天皇裕仁反而颁布敕语,赞扬关东军“果断神速,以寡克众”,并“嘉奖其忠烈”;日本贵族院、众议院也分别通过决议,对日军侵华的“功勋”致以最大的“敬意”。这一事实证明,侵略中国东北,是日本统治集团的共同意志,而天皇,则是日军发动侵华战争的最大怂恿者和支持者。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原本寄望于国际社会出面解决的国民政府很快迎来了失望,尽管国际联盟派来了调查团,但日本已像一辆无法制动的疯狂战车,全然没有回头之意。东北的顺利得手,大大激发了日本征服中国、征服世界的野心。“九一八”事变开始打破凡尔赛—华盛顿体系所确立的世界秩序,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首次以武力重新瓜分世界的重大行动。
战争的阴云开始重新浮现。这一次,人类世界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悲惨和血腥。
1932-1934 烽烟四起
“九一八”的硝烟还未散去,侵略者又在磨刀霍霍。这一次,他们选择的是上海。1932年1月28日,日军借一起自导自演的“中国人袭击日僧”事件,以保护侨民为由对上海守军发动了进攻。
“一·二八”淞沪抗战拉开了帷幕,驻守上海的第19路军和增援的第五军奋战月余,先后击退日军3次总攻,迫其四易主帅。但终因日军持续增兵,己方后援乏力,不得已退守嘉定、黄渡一线。因战事而利益受损的列强此次表现比“九一八”时积极得多,在英美等国的调停下,中日最终签订了停战协定。
进入1933年,吞并了东北全境的日军没有收住脚步,扶植了满洲国傀儡政权后,他们打算携东北之势再下华北。1933年1月,日军攻占了山海关。守卫热河的东北军没能一雪前耻,他们的望风而逃致使热河半个月即告沦陷。随后的3月至5月间,长城各隘口先后遭到日军进攻,守军奋起反击,史谓“长城抗战”。至5月上旬,日军已越过长城各隘口,向长城以南的冀东地区发动了侵华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进攻。此时,国民政府对长城抗战失去了信心,决定妥协。5月31日,中日双方签订《塘沽协定》,实际上承认了日本侵占东三省和热河省的“合法性”,并使整个华北地区门户洞开,为日军进一步扩大侵略提供了条件。日本天皇裕仁得知协定签订后,特意亲临靖国神社祭拜战死的日军。7月,日本陆军省和陆军参谋本部向内阁提交《对华政策大纲》,提出“必须使华北政权压制国民党在华北的抗日活动,并使国民党逐渐减少其力量,最后迫使其解体”的方针。
1934年4月,日本外务省情报部部长天羽英二发表后来以“天羽声明”留世的内部演讲,声称日本对中国和整个东亚大陆负有“特殊责任”,假如其他欧美国家希望给予中国经济、技术以及军事方面的援助,势必会“给日本和东亚带来严重后果”。这实质上是要建立日本对东亚大陆的排他性统治,在西太平洋实现“日本治下的和平”。
至此,日本已经完全褪下了上世纪20年代盛行一时的和平扩张外衣。新老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激化,已经无可避免。
就在帝国主义的战争机器已经渐次发动的时候,在中国东北的白山黑水间,各路抗日义勇军冒着零下40多度的严寒决绝地战斗着。在此后的日子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逐渐成为东北抗日武装的中坚力量,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或耳熟能详或不为人知的英雄们前赴后继,九死未悔。
个人的命运在大时代的冲击下很容易支离破碎,但强者的特点在于,尽管他们明知要付出的代价,但依然选择做命运的主宰。
1935-1936 统一战线
1935年12月9日,北平数千大中学生走上街头,举行了抗日救国示威游行,反对华北自治,反抗日本帝国主义,要求保全中国领土的完整。请愿的学生包括流亡至关内的东北大学学生,他们此刻寄身北平,在而后的几年中又历开封、西安、四川三台等地,一路流亡,一路斗争。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北平市学生联合会在运动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救亡图存的怒吼不仅震动了古都北平,更快速传遍了国内外。全国各地的学生运动群起响应,工人阶级也加入进来,纷纷以罢工抗争的形式声援学生的爱国主张。
在北平举行了数场声势浩大的游行后,部分学生骨干组成南下扩大宣传团,将救亡图存的火种播向全国。“石在,火种是不会绝的”,鲁迅在嗣后所撰文章中如是评价“一二·九”运动。
“一二·九”运动的爆发,是日寇步步紧逼的结果。此前的《塘沽协定》非但未能延缓日军向南的脚步,反而使得华北大门洞开。拥立清废帝溥仪成立伪满洲国后,日本又欲如法炮制,在华北策动“华北自治”,扶植亲日的傀儡政权。华北之大,已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中国的民族存亡,面临日益严峻的局面。1935年12月,刚刚结束长征到达陕北的中共中央就在瓦窑堡会议上制订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方针。会议通过的《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中指出,当前局势的特点是日本帝国主义“正准备并吞全中国,把全中国从各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变为日本的殖民地”,民族矛盾已经上升为盖过其他一切国内矛盾的主要矛盾。
1936年,日本国内发生了影响深远的“二二六”事件。事件源于日本军内“统制”“皇道”两派军人长期以来的争斗,双方虽然观点有差异,在法西斯一路上却是殊途同归。2月26日,狂热的“皇道派”士兵打着改造国家的旗号,对“统制派”的高官进行刺杀,并试图按其意志改组军队,最终遭到镇压。这原本是日军内部两派军国主义者之间的倾轧,其结果却导致法西斯集团彻底掌握国家政权。“二二六”事件后上台的广田弘毅内阁唯军部马首是瞻,加速整军备战对外扩张。
1936年12月12日5时,张学良、杨虎城携驻守西安的东北军和第十七路军发动兵谏,扣留了在此督战“剿共”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张、杨二人当日通电全国,提出包括“停止内战”“开放民众爱国运动”等在内的救国八项主张,西安事变震动海内外。
在惊天之变面前,共产党人表现出令各界赞叹的不计前嫌与理智。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到达西安后对整个事件的和平解决起到了主导作用。接受了“停止内战,联共抗日”的主张,平安回到南京的蒋介石终究没有食言,内战的枪口开始调转,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促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初步形成。
此刻,凡清醒的国人都意识到,中日殊死一战在所难免。
1937 民族觉醒
“十二月中气不和,南山有雀北山罗。一朝听得金鸡叫,大海沉沉日已过。”
宿命论者坚信《推背图》中这首颂词预言了中日之战的全面爆发,尽管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后人的解读却极其巧合地一语成谶:战争始于年中,至酉年(鸡年,公元1945年)而止。
虽然名为“七·七事变”,但战争实际上是在1937年7月8日的清晨打响的,日军借口一名士兵在7月7日的演习中失踪,要求进入29军219团的驻地宛平城搜查。遭到守军拒绝后的7月8日清晨,日军炮击宛平城。
这一次,战争的爆发对国人来说并不突然。此前的华北早已战云密布,试图分裂华北未果的日军频繁制造事端,1937年2月20日,日本外务省便在《第三次处理华北问题纲要》中声言“对南京政权采取措施”。
全面抗战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筹措。1937年,国民政府通过的国防预算为“九一八”以来历年之最,作战计划、经济建设、交通建设也在快马加鞭中推进。但是,时间仍然太过紧迫。
这一次,日军所图已不仅仅是整个华北。来自东北、朝鲜的增援日军先后涌向平津地区,中国守军英勇杀敌,伤亡惨重。29军副军长佟麟阁、师长赵登禹成为抗日战争中最早牺牲的高级将领。7月29日,北平沦陷,次日,天津也落于日军之手。
全面战争之初,日军曾自信地叫嚣“3个月灭亡中国”。日军速胜的自信不仅来自双方的力量对比,更因为他们相信,一旦战事爆发,割据各地的武装力量只会隔岸观火,坐视中央军消耗殆尽,只要先打垮中央军便可将余者各个击破。然而,这一次他们错了。
1937年8月22日,工农红军主力正式接受改编为国民革命第八路军。两个月后,长征前留在南方根据地的红军游击队接受改编为新编第四军。
曾被认为不堪一击、被讥讽为“双枪将”的川军此刻也决定不再偏安一隅。民族危亡之际,他们以国家利益为重,慷慨赴死,以劣势武器,无数次与装备精良的日军进行殊死决战。据战后统计,川军在抗战时期的伤亡人数约为全国抗日军队伤亡总数的1/5,居全国之冠。
桂军、晋军、黔军、滇军……此前或混战相杀或闭门不出的各路军阀终于不再自扫门前之雪。侵略者忽略了一个古老民族在危亡之时所展现的强大韧性,全面抗战的爆发也是一场民族觉醒的开始。
攻陷平津的日军兵锋直指中国腹地,大片国土相继沦陷。1937年8月13日,日军再犯上海。上海如落于日军之手,江阴地区便门户大开,首都南京的安危也将在旦夕之间。是役,中国军队精锐尽出,战争很快进入白热化阶段。
黑格尔说:“历史会上演两次,一次是悲剧,一次是喜剧。”然而,在又一次以“淞沪”为名的抗战中,胜利的天平依旧没有倾向中国。11月11日,随着最后一批守军的撤离,彼时的远东第一大都市上海宣告沦陷。继之发生在南京的惨剧,至今仍然是中华民族群体记忆深处一处难以抚平的伤痕。
1938—1939 山河沥血
在全面抗战后开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战局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随着战事的推移,中日双方在国力、军备水平、军队训练等方面的差距越发明显。此前被寄以厚望,巨资购买德国装备、聘请德国顾问武装起来的德械师,至南京保卫战时已不成建制;海军更是在淞沪会战之初就被日军打得近乎覆灭;有限的空中力量也很快消耗殆尽,中国的天空一时为日军主宰。
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115师在山西平型关以一场成功的伏击战初露锋芒,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全国人心为之一振。尽管赢得了战斗胜利,八路军将士们却吃惊地发现,以己方一个师的优势兵力伏击敌军一支辎重部队,耗时一天才堪堪获胜,且双方伤亡人数之比接近1:1。而此时的八路军老兵们很多刚刚经历了长征,作战经验丰富。早前开赴抗日前线的八路军,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血脉喷张,存在和日军硬碰硬的念头。正是从此次战斗开始,八路军逐步统一了思想,明确了开展“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才是唯一正确的战略方针。
1938年4月,桂系名将李宗仁指挥的第五战区将士取得台儿庄大捷,台儿庄的胜利为随后的武汉会战部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1938年6月,保卫华中重镇武汉的战斗打响。10月,守军撤离。同月,陪都重庆遭到日军空袭,长达5年的轰炸吞噬了1万多民众的生命,3万多栋房屋被毁。
随着战争的继续,悲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很多寄望于决战速胜和国际干预的人对胜利已渐失信心时,一个来自陕北窑洞的声音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在经历了多个不眠之夜的奋笔疾书后,毛泽东完成了名作《论持久战》。该文吸收前人见解,立足时局,经过深入的剖析,将抗日战争划分为战略防御、战略相持、战略反攻三个阶段,富有洞见性地指出“兵民是胜利之本”。
在这一理论指导下,八路军、新四军化整为零,将战场开辟至敌人后方,以往定位为正面战场补充的游击战史无前例地提升到战略的高度。在敌后抗日根据地,被发动和武装起来的人民群众将侵略者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共制胜法宝之一的群众路线,在战争中孕育出了无穷的威力。
在正面战场上,空间换时间的效果正在显现,武汉会战后的日军已疲态渐显。在中国战场陷入僵局的日本同时面临着来自国际社会的巨大压力,英美等国开始警觉地看向这个野心勃勃的岛国。
1939年9月,日军精锐关东军在远东诺门罕与苏联红军的交锋中大败而归,苏军坦克在碾碎日军身体的同时,也震慑了日军长期以来筹划的北进之梦。攻苏受挫的侵略者们把目光转向了资源丰富的东南亚,他们将整个国家的命运投入到一场更大的豪赌中。
1940—1943 我们不再孤单
1940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从山西起飞的日军飞机仍在持续对重庆的轰炸,西进的日军一度逼近这里。华北战场,“百团大战”后遭到日军疯狂反扑的敌后抗日根据地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这一年3月,曾经的南京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以“还都”名义来到南京,11月在日本支持下正式成立傀儡政权。
1940年9月,德、意、日三国在柏林签订《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正式缔结法西斯同盟。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军太平洋舰队在日军的偷袭下损失惨重。几乎相同的时间,日本陆军在东南亚多个国家登陆,驻守菲律宾、缅甸等国的美英军队猝不及防,纷纷溃败。加之德军在苏联的胜利,法西斯国家前所未有的浩大声势似乎即将吞没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团结。1942年1月1日,包括中国在内的26个国家的代表在华盛顿签署《联合国家宣言》,誓言协同作战,共同打击人类共同的敌人。中国的抗日战争由此纳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全盘战局。自1931年以来始终坚持独立抗战的中国,经过10年苦战,迎来强大的盟友。
过于自信的日军以为凭借武士道精神可以迅速击败美国,逼其退出亚洲战场。尽管能够横扫亚洲,但面对西方列强,日本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刚刚完成工业化不久的穷国。在东南亚战场上,英军使用弹药的方式已令日军惊为“奢侈”,更遑论此时工业生产能力已经独步世界的美国。
中国云南通往缅甸的滇缅公路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这条公路是中国接受国际援助的唯一通道,而此刻驻守缅甸的英军在日军重重围困下险象环生。为了守住这条生命线,解救被围英军,甲午战争以来中国首支出国作战的军队——中国远征军组建出征。
在中外合作抗击法西斯的历史中,不应该被遗忘的还有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队,即广为人知的“飞虎队”。这支由美国援华飞行员组成的队伍,在保卫滇缅公路、飞越驼峰航线等一系列任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1943年11月至12月,中、美、英三国首脑在埃及开罗讨论如何协调对日作战以及战后如何处置日本等政治问题。会议发布的《开罗宣言》明确了日本用武力从中国夺去的东北各省、台湾和澎湖列岛战后必须归还中国。二战后整个亚太地区的领土安排和国际秩序在此基础上初步确立,其影响延续至今。中国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得到承认,也由此在世界舞台拥有一席之位。
但是,尽管已列“四强”之一,其实中国仍居最末。在此后数场决定战后世界格局的会议上,美、苏、英三国仍是无可争议的主导者。若不是因为以数百万平方公里国土沦陷、千万军民牺牲的代价拖住日本陆军主力,中国恐难获此承认。在“先欧后亚”战略的影响下,中国始终未获得与欧洲战场同等规模的援助。
1942年到1943年,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迎来转折,在太平洋上的中途岛、在北非的阿拉曼、在苏联的库尔斯克……法西斯国家节节败退,攻守之势渐易。
1944 豫湘桂的溃败
1944年,已被纳入盟军总体战略布局的中国战区的东西两条战线,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局面。
这一年的年初,在太平洋战场上,日本失去了马绍尔群岛。盟军的下一个目标已经直指位于日本“绝对国防圈”内的马里亚纳群岛。所谓“绝对国防圈”,指的是日本为确保本土安全和战略资源安全而必须防守的重要地区,一旦被撕破,日本轰轰运转的军事机器的链条就将逐条断裂。面对军队在东南亚日军随时可能被包围歼灭的局面,日本困兽犹斗,制定了打通从中国到越南的大陆交通线,企图固守大陆,以坚持长期战争的计划,即“一号作战”(中国称豫湘桂战役)。
4月中旬,日军向河南省中西部地区发起进攻。至1945年2月战役结束,中国军队遭受了耻辱性的惨败:军队损失近60万人,丢失大小城市146座(其中汤恩伯部创下了37天丢38城的记录)、空军基地7个、飞机场36个,丧失国土20多万平方公里,中国的东西两部几乎被日本完全切断,成为互不相连的两个地区。局势最为紧张之际,11月刚接替史迪威任驻华美军司令的魏德迈,甚至开始拟定国民政府再次迁都至成都的计划。
这一年,中国驻印军和远征军在滇缅战场的胜利,可以算作为数不多让国人欢欣鼓舞的捷报。经过整训和美械武装的中国军队战力大增,浴血奋战,一扫第一次远征失败的耻辱,缴获的日军文件直言“支那军归国心切,锐不可当”。滇缅反攻在1945年1月完全结束,中国重新打通了西南国际交通线,被日军侵占的西南国土全部收复。
然而,中国军队在滇缅的胜利,并不能抵消国民政府为豫湘桂战役的溃败付出的巨大代价。在世界反法西斯战局日渐明朗、同盟国节节胜利的形势下,一年前的开罗会议上还被称作“四强”之一的中国,居然遭受如此惨重的失败,令国内外舆论大哗。国民政府威信扫地,进一步失去民心,大后方要求改革政治的民主运动一浪高过一浪。豫湘桂战役惨败的影响是历史性的。美国对中国国民政府的失望已近顶峰,国民政府也再次证明自己难以在对日作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这直接导致1945年2月的雅尔塔会议期间,中国的主权遭到与会国暗中出卖。
这一年,敌后战场风生水起。从“大扫荡”中渐渐恢复元气的中共武装力量,抓住华北日军主力南下的机会,攻城略地,不仅大量收复了被日军占领的县城,而且发展壮大了自己的队伍。日本虽名义上打通了大陆交通线,但如此漫长的交通线,在遍地抗日武装的袭击下,从来没有真正起到作用。曾在1937年叫嚣“3个月灭亡中国”的日本,悲哀地发现,7年之后,自己依然陷入这片巨大的国土不能自拔,他们或者顾得上正面战场而顾不上后方战场,或者顾得上后方战场而顾不上正面战场。中国的广阔、人力的充沛,以及人民的抵抗意志,都显示着一个巨大国家的潜力。美国政府对中国共产党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这一年7月,在美国总统罗斯福和副总统华莱士亲自出面与蒋介石的交涉下,美军观察组飞抵延安。中共高层领导人多次接见他们,这也成为中共外交工作的肇始。注定要深刻影响人类历史的中美关系,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悄悄埋下了新的种子。
1945 不是“终战之战”
1945年5月,随着德国法西斯的覆灭,盟军终于可以集中全部力量痛击日本。根据雅尔塔会议协定,苏联在3个月内,将西部战区部队运送9000公里至1.15万公里,集结在远东地区,形成150万军队、数以万计的火炮坦克、3800余架飞机的作战力量。在苏联红军的钢铁洪流下,日本关东军作鸟兽散,迅速溃败。日本本土则早已被盟军海空军围得水泄不通,盟军飞机日夜轰炸,8月6日和9日,美军对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枚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炸弹:原子弹。
中国国内的抗日力量也终于可以全面投入反攻。自1944年起,在盟军的帮助下,经过整训和改革的中国陆军,战力已经今非昔比,而曾被日军飞机肆虐7年之久的中国天空,也终于迎来压倒性的中美空中力量。4月,国民政府整个抗战期间组织的22场大会战的最后一场——湘西会战拉开大幕。日军被中国军队陆上和空中的火力打得七零八落,因为武器装备差距而憋闷了8年的中国军队,终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早在1944年就在敌后战场展开了局部反攻。1945年8月10日零时到11日18时,42个小时内,朱德总司令向解放区所有武装部队连发7道命令,要求他们向附近各城镇交通要道的日伪军队及其指挥机关送出最后通牒,迫使日伪军无条件投降。至此,解放区战场的局部反攻已经演变成轰轰烈烈的全面反攻,解放区规模迅速扩大。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自1895年甲午战争以来,小而强的日本欺凌大而弱的中国长达50年之久,50年的屈辱,在这一天得到完全释放。在重庆,在延安,人们通宵达旦,载歌载舞。人们无不盼望,中国自此可以一雪前耻,走向独立和富强。
然而,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却并不是历史的终结。
吊诡的场景在8月15日当天即已显现。那一天,美国总统杜鲁门发布第一号通令,指定只有国民党政府才享有中国受降权。日军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也于8月18日通令所属各部:只向国民党军队投降,不向其他军队缴械。国民党火速空运大批部队前往华北、华中、华南和东北各大城市受降,并进逼抗日根据地。这直接导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到了当年12月,还在和日伪军作战。
人们曾渴望二战是“终战之战”,希望人类经过如此惨重的残杀,可以迎来彻底永久的和平。然而这样的愿望终于还是无法实现。1945年8月过后,在世界,东西方冷战的大幕就要拉开;在中国,美国迅速转向全力扶持蒋介石政权,而蒋介石已经开始筹划彻底消灭共产党的内战。
然而,经过抗日战争洗礼的中国共产党已今非昔比。它已经成为一个思想上、组织上完全成熟的政党,它领导的军队在8年和日军的残酷较量中,不仅没有被消灭掉,反而发展壮大,建立了成片的抗日根据地。
中国即将迎来两个命运的决战。抗日战争的胜利,洗刷了中华民族百年来反抗外敌屡战屡败的耻辱,而它奠定的基础,将使人民迎来彻底解放。
(来源:中国大学生在线)